谁盗了秦始皇的祖坟?一只塑料袋牵出一群“鸡鸣狗盗”

近年来，埋葬着秦始皇祖先的秦东陵，接二连三地被盗墓贼盯上。2010年10月，一条1米见方、三十多米深的盗洞惊现秦东陵。巨型盗洞是运用一种“挤压爆破”技术，瞬间一次成形，作案现场连一个指纹都没留下。盗墓者的专业和老练令人咋舌。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惊扰秦始皇的祖先，窥视秦东陵内的珍宝？

一截锯条初现端倪

2010年10月8日，国庆长假后上班第一天，西安市临潼区文物局秦东陵文管所所长高海锋和他的部下姚晓庆、郝娟一起在辖区进行例行巡查。走到一号陵园M1号墓地时，他们在这块墓地封土顶部一回填盗洞塌陷处发现新填土痕迹，还有一条半截新钢锯条和一个电话机电池扣板。他们怀疑这个地方被盗墓贼光顾过。

秦东陵位于秦始皇陵西侧，因为位于秦都城咸阳之东，被称为秦东陵。秦东陵陵区的地面建筑，经秦末兵变早已荡然无存。1986年，县文管会进行文物普查时，油王村村民王学良提供线索，称他们修渠时发现夯土层，情况颇像西杨村之秦俑坑。后经省、县文物考古单位共同勘探，专家断定这一带确系秦东陵。

目前探明，一号陵园有两座亚字形大墓，陵园内还有多处车马坑和陪葬坑；四号陵园内发现一座亚字形大墓。我国古代墓葬中，墓道数量的多寡代表着地位的高低。拥有四条墓道的亚字形墓等级最高，属于帝王级；设有两条墓道的中字形墓及设有一条墓道的甲字形墓，为诸侯及贵族所使用。秦东陵拥有三座亚字形大墓，可见其级别之高。但这些墓的主人究竟是谁？

从《史记》的记载看，秦东陵共葬昭襄王以后四位君王、四位王后、一位太子，其中包括宣太后、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帝太后等5人。这些人与秦始皇有着怎样的关系呢？宣太后是秦始皇曾祖父的母亲；秦昭襄王是秦始皇的曾祖父嬴稷；秦孝文王是秦始皇的祖父、庄襄王的父亲嬴柱；秦庄襄王是秦始皇的父亲嬴子楚；帝太后是庄襄王的王后、秦始皇的母亲。也就是说，秦东陵是秦始皇的祖坟。

近两年，盗墓贼们盯上了普通游客并不了解的秦东陵。2008年1月6日开始，秦东陵一号、三号和四号陵园连续被盗扰十余次。警方抓获过一些犯罪嫌疑人，文物部门和公安机关及时对盗洞进行了回填，但盗墓贼并没有善罢甘休。

10月8日，发现盗扰情况，高海锋把那截钢锯条插在新填土上，这是他做的一个记号。这以后，他每天都抽空来看看这个记号。10月19日上午，高海锋又去查看时，发现锯条被人动过，锯条边有一个明显的脚印；20日中午1时，他再去时发现，锯条和那个脚印都不见了，地上是回填的新土。这次，高海锋发现了盗洞，并且在盗洞口捡到一部对讲机。高海锋心想，坏了，盗墓贼已经得手。

向文物局领导作了汇报后，高海锋向临潼公安分局斜口派出所报警。接到报警后，办案人员迅速赶到现场，在文物部门的协助下扒开墓顶的新土，眼前的情景令人震惊：一条1米见方、三十多米深的盗洞，几乎直上直下，精确地打到主墓室外壁边缘。

盗墓者的专业和老练令人咋舌。巨型盗洞是运用一种“挤压爆破”技术，瞬间一次成形，作案现场连一个指纹都没留下。

在陕西临潼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物证室里，有几样形制奇特的工具。一把铲子，铲头从两侧卷起，呈半筒状。这就是传说中的盗墓利器“洛阳铲”。据说，盗墓老手一铲挖下去，仅凭碰撞的声音和手上的感觉，就能判断地下藏品的性质和布局。

被查获的作案工具包括防毒面具、矿灯、电线、氧气瓶、通气软管、鼓风机、对讲机、制氧机、探杆、套筒等。这些东西整整装了几麻袋。

CT塑料袋牵出嫌疑犯

面对堆积如山的证物，西安市公安局专案组的刑警们密集排查案发地周边村民，反复检查每件证物，一直没有头绪，直到发现一个塑料袋。

10月29日，一位老警察注意到一个团成球状的东西，展开来是一个白色塑料袋，沾满泥巴。经反复比对取证时拍的照片和录像，警方确认袋子来自现场。塑料袋是医院用来装CT片子的，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CT片号和一个“李改莉”的人名，还有出生年月日，地址写的是“礼泉”。民警上公安网查询，礼泉并无这样一个“李改莉”，但输入那个出生年月日，却发现确有这么一个人，而且就在临潼。于是，临潼的李改莉成了重要的破案线索。

经查，李改莉32岁，是一家工厂的工人，她丈夫也在同一间工厂上班，他们有一个9岁的儿子。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和丈夫感情不好，两口子正在闹离婚。民警接触了她丈夫，得知李改莉时常夜不归宿，国庆长假还有三天没有回家。11月4日，专案组决定正面接触李改莉。

李改莉承认，她的确在医院看过病。她有点腰椎间盘突出，拍过CT片子，至于那只塑料袋，她没有一丁点印象。那么，她夜不归宿时住在什么地方呢？她认为这是她的个人隐私，没必要告诉警察：“我没偷没抢，又没犯过什么法。”

从早上对抗到晚上10时，民警们把各式各样的道理都操练了一遍，李改莉终于道出实情，她有一个情人，是网上认识的。此人网名“发财多多”，他们见面后，迅速发展为同居关系。“发财多多”真名叫齐新锋，蓝田人，身体强壮。那齐新锋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呢？李改莉说，她问过他，但他说：“你最好不要问，我说了对你不好。”

李改莉说，齐新锋在未央区徐家湾有个住处，那是他租住的一间城中村民房。9月15日，她在医院看完病后，跑到齐新锋那儿与他幽会，临走时那只装CT片的塑料袋落在他的住处。民警们带着李改莉连夜赶往徐家湾。5日凌晨2时，刑侦局二处五大队大队长韩清龙带着几个民警从隔壁的三楼翻进齐新锋住的院子，撞开齐新锋的房门。齐新锋和一个新结识的女网友正在睡觉。

“我知道你们为啥来抓我。”一见半夜破门的警察，齐新锋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的。没过三分钟，他就把盗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出来。

盗墓这活儿一个人干不了，大大小小都得有个团伙。这个团伙中，每个人扮演的角色都不一样。齐新锋是电工，那只装CT的塑料袋就是他用来装电线提到盗洞的。钻盗洞的人下到二三十米深的墓穴里，没氧气不行。氧气怎么进去呢？得有鼓风机往里吹风。齐新锋就负责给鼓风机通上电，鼓风输送氧气。

首次下墓草草收场

齐新锋交代，他们的“团队”由这样一些人组成：肖鹏飞，31岁，临潼区斜口办韩峪村朱堡组人，此人身材瘦小，“业务能力”过硬，负责盗墓行动的现场指挥，每次盗洞也都由他钻；李小军，山西长治人，负责爆破；武创政，32岁，临潼区斜口办枣园村东门组人。鬼子进村，汉奸带路。谁是汉奸呢？非他莫属。

武创政家境贫寒。他五六岁时丧母，父亲一个人种地、在砖厂烧砖养活他和弟弟。后来，六十多岁的老父亲在烧砖中出事故失去了左手中指的一截手指，加上多年劳累丧失了劳动能力。妻子梅梅在大伙眼里是个“瓜子”(陕西话中头脑简单的人)，针线做饭都不会，也没有工作，已经7岁的儿子马上就要上小学，29岁的兄弟因为家里没钱盖不起房子，至今讨不到媳妇。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干起盗墓的活计。他帮助盗墓贼寻找一号墓旁的盗洞，并负责现场放哨、把风。

贼有贼道，行有行规。盗墓贼有“支锅”和“下苦”之分。肖鹏飞、齐新锋、李小军之流，只是“下苦”的；本案的“支锅”人名叫徐德超，39岁，江苏徐州铜山县张集镇人。徐德超是一个文物贩子，谁挖出好东西他都收。这起案子就是他投的资。前前后后，他花了三万多元。盗墓的时候，徐德超没在盗洞跟前，而是开着车在附近的公路上等着，用对讲机进行遥控。“下苦”的干完活，都上他的车撤离。徐德超从老家招来几个亲信，分别是徐州市大黄山镇的张力、张集镇的李兰银、李全民等人给他帮忙。

从2010年夏天起，这伙盗墓贼就开始踩点。10月17日夜里，徐德超发动汽车，把同一伙人拉到地方，又掉头回去等消息。

午夜时分，洞打通了。齐新锋从电线杆上引来电线，接到鼓风机上，用软管往墓里吹气。二十多分钟后，李小军戴上安全帽和防毒面具，腰间拴紧绳子，上头由人拽着，慢慢往下放。也就五六分钟，他突然大叫：“不行！不行！快拉我上去！”绳子急忙回收。李小军一出洞就趴在地上，不住地喘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一次下手，草草收场。他们分析，李小军难受可能是缺氧。于是，他们买了新的气泵和管子，于第三天夜里再次下手。这次，瘦小的肖鹏飞决定自己下墓。

解开绳子，肖鹏飞往墓室深处走。他心里也有一些害怕，传说古代帝王陵内常设有机关暗器。墓室里一片空阔，没有看到棺椁。肖鹏飞猜想这可能还只是外围的回廊，为了交差，他探索着取了几只木头油灯和散落在地上的几片竹片，急忙返回地面。

在齐新锋的住处，民警缴获了很多迷彩服、胶鞋、电筒、防毒面具以及氧气罐、探杆等盗墓工具，还有一些瓦罐之类本案以外的出土文物。根据齐新锋的交代，专案民警于11月5日凌晨5时30分赶到灞桥区洪庆街道，在一个小招待所将熟睡中的张力、李兰银、肖鹏飞抓获，现场又缴获氧气瓶、通风机、对讲机、制氧机等大量盗掘古墓作案工具。

11月5日上午10时，专案民警在临潼区斜口镇枣园村将武创政抓获。当时，他正在家里盖房。一号陵园M1号墓盗洞口之所以会留下那么多作案工具，是因为他们的“活儿”还没完，还准备再下去。文管所发现古墓被盗、派出所民警前来出警，这些都发生在武创政的眼皮底下，所以，这伙人才会一哄而散。

下墓查证追赃拿人

武创政一落网，专案组就决定派刑侦局二处副处长冯炜带一组人马前往徐州。在当地警方配合下，专案民警很快找到徐德超的家，但并没马上动手抓人。他们得到情报，山西人李小军已经跑到徐州，要和徐德超会面。

果然，李小军在徐州出现，被徐德超安排在他家旁边的一个小招待所里。11月7日晚上8时，徐德超刚刚进入李小军的房间，民警们就从天而降，两名犯罪嫌疑人被立即拿下。

可是，人虽抓回来了，失窃的文物一件也没查获。

根据肖鹏飞等人的交代，他们从墓室里盗出的东西都交给了徐德超。徐德超也承认有这回事儿，连装东西的黑塑料袋这样的细节都与肖鹏飞说的完全一致。但他说，回到徐州后，他请古玩市场懂行的人看过东西，人家说不值钱。既然白挖了，留在身边又是罪证，开车路过黄河大桥时，他顺手扔到黄河里。

在刑侦局探长高军眼里，肖鹏飞不仅盗墓专业，而且上过大学，曾因合同诈骗罪被判刑。专案组决定下墓取证，弄清陵墓和文物被破坏的情况。

11月10日，干警王鑫磊、陕西考古研究院技工小高进入盗洞。两人刚往下滑了十几米，一股诡异的气味直冲鼻腔，无法形容，霉烂混合着恶臭，黏黏糊糊。

借助警用手电筒的强光，一条高约四米、面积数十平方米的宽大走廊展现在两人面前。小高观察到顶棚和墓壁都用粗厚的条木砌成，码得很平整。由于年代久远，木墙已经倾斜。看样子，这只是主墓室周边的回廊，棺椁还没打开，更多的秘密隐藏在黑暗深处。

这座墓符合帝王陵“黄肠题凑”的形制，棺椁外面围着一道或几道木墙。但这次盗墓贼还没有打通木墙，所以没有挖到金玉类文物。经过调查发现，盗墓团伙把作案工具埋在现场附近，表明他们正准备进一步动作时，就被控制。

盗墓老板徐德超，几次交锋，一直不改口，只说将拿到的东西扔到黄河里了。

“你怎么扔的？”刑侦局二处二大队副大队长崔一波让徐德超模拟当时的动作。

徐德超比画着：“我双手举过头顶，就扔出去了。”

“这又不对了。”崔一波问，“一个木头油灯、几个竹片，值得这么费劲吗？你摇下车窗，顺手一扬就行啦。”

徐德超终于承认：文物藏在徐州一间地下室里。

11月29日，杨云龙等4名民警再次赶到徐州，在当地警方配合下，对徐德超家进行搜查。结果，那只装着被盗文物的黑塑料袋就在楼梯间两个储藏箱之间放着。

在11件被盗文物中，漆木高足豆一件，高足豆底座三件，漆木简七件。高足豆是一种盛器，用来放食物的。当然，这是皇家贵族才能使用的器具。经省文物鉴定委员会鉴定：漆木高足豆为国家一级珍贵文物；漆木高足豆底座、漆木简均为国家三级珍贵文物。

2011年1月11日，西安市公安局召开媒体通报会，宣布这起备受世人关注的案件告破，涉案的7名犯罪嫌疑人已经被刑事拘留。

责任编辑/卢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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